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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 棕色颜料
　　
　　把你的朋友画在卧室的墙上需要几管红色的颜料。
　　这是卢娜在夏天的头两个月里，用画笔描摹她的朋友们之后得出的结论。但她承认，对其他人来说，情况可能有所不同。并不是每个人都必须使用过多的红色颜料，才能让红色头发的罗恩和金妮·韦斯莱兄妹栩栩如生。还有赫敏·格兰杰，她把红褐色的头发和浅棕色的波浪混在一起。纳威的头发不需要染红。哈利的也没有。但是卢娜还没有鼓起勇气画他。她先把注意力集中在另外四个上，目前已经竣工，她在罗恩脸上画了最后一个雀斑，说：“好了。你看起来特别还原。也就是说，你看起来既英俊又勇敢。”
　　一幅画完成后，卢娜对这幅画说了几句鼓励的话，觉得这些话给她的作品注入了生命。她很清楚大多数人会认为这是疯子的行径，但她和父亲独自居住在这儿，卢娜也并不担心她父亲会怎么看。她知道，对他来说，他的女儿永远清醒得很。同样，和画作交谈也是如此。
　　卢娜从梯子上爬了下来，把她的调色板放在各色的颜料管旁边，心里记着要多拿一些红色的颜料。不过，她不需要为哈利买，哈利的头发是深棕色的。她快速地回看了一下她的绘画作品，发现她也需要更多的棕色颜料。
　　从霍格沃茨回来不久，卢娜就有了画朋友的主意。她想把朋友给她带来的快乐捕捉下来，也想从心灵的伤痛中走出，寻求一种慰藉。每当她闲下来时，这种伤痛就会抓住她不放，而摆脱它折磨的最好办法就是保持忙碌。也就是说，当卢娜不需要给她爸爸的《唱唱反调》帮忙时，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画……很多红头发的人。
　　但现在她已经画完了罗恩，只剩下哈利一个人。“我可以再过几天，直到我有机会再买一些棕色的颜料为止。”卢娜叹了口气，把手掌放在她留给哈利的那块空白上，“因为哈利有一头凌乱的棕色头发。”
　　她一直在自言自语，脑海里闪过很多回忆，然而过了一会儿，她的父亲——如今似乎总是喜欢在她身边悄无声息地出现——走进她的房间，问道:“那是什么，亲爱的卢娜？”
　　一想到要画哈利后，又有痛苦浮现在她的心间，卢娜努力挣脱它，转过身去看了看正在走近的父亲：“哦，没什么要紧的，爸爸。我只是在评论我的艺术作品。”
　　“这是多么可爱的艺术啊。你所有的朋友都在这里！”他的双手紧握在一起，卢娜觉得这是一种夸张的热情表现，“我不知道你怎么能说它不重要。你的艺术就是最重要的。”他听起来居高临下，卢娜不喜欢这样的口吻，因为这让她想起了他们近来的角色互换。
　　自从母亲去世后，卢娜就承担起了照顾父亲的责任。大多数情况下，这意味着她需要留心他任性的舌头，阻止他在错误的人面前说出任何过于无礼的话，提醒他一些重要的事情，因为他可能相当心不在焉。然而，自从卢娜和哈利分手后，她就觉得自己像个被玻璃罩着的人。她一直被父亲紧盯着，看她是否出现任何痛苦的迹象，这无意中又使她更加难受了。卢娜不喜欢自己的悲伤表现得如此明显。但无论她如何努力掩饰，那些负面情绪总会以某种方式流露出来。
　　“我不认为我的艺术不重要。”卢娜顿了顿，解释道，说出这些话时，她努力不让自己的心滴血，“我只说过需要新颜料。你不觉得我需要画上更多的细节吗？”
　　“我不允许你这么认为。任何与你的艺术有关的东西都是重要的。”他顿了顿，然后把手温柔地放在她的肩上，“就像你对我很重要一样。”
　　卢娜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又开始了——你好吗？你想谈谈吗？——与她的父亲。虽然她很感激他的关心，但卢娜一向很诚实，正因为如此，有关哈利的讨论已经令她筋疲力尽。他们分手时谈到的东西已经够多了，再经历一遍只会再度提醒她自己失去了什么，以及她原本充满希望的未来是如何开始暗淡下去的。这是卢娜最不愿意做的事，所以埋头苦干总比再和父亲进行一次谈话要好。
　　“爸爸，你想要什么东西吗？”她问道，不动声色地挣脱了他触碰着她肩头的手，跪在她的颜料旁边，假装在整理着，同时鼓起勇气，准备好面对他不可避免的探询。
　　“事实上——”
　　卢娜的肩头绷紧了。
　　“楼下有一只猫头鹰在等着你。”
　　“猫头鹰？”卢娜吃惊地问，她的心跳加快了，“给我的？”
　　“嗯，我猜是给你的，因为那个小东西不愿意给我它的信，我想或许你可以试一试。”
　　卢娜不需要他再提醒第二次。她立马脱下罩衫，飞快地跑下楼梯，来到一楼。但是，当她看到那只停在餐椅靠背上的猫头鹰时，她内心的希望破灭了。
　　不是海德薇。
　　
　　但尽管这只猫头鹰不是卢娜所期望的那只，它也对她来说很熟悉。当她慢慢走近它时，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里。“小猪？”她试探地问道，一只手伸到它的嘴下。“你是叫这个名字吗？”然后，这只小小的猫头鹰以自己的方式回答了——它把信封放在了卢娜的手掌里。
　　“小猪？”她父亲也到了一楼，隔着房间问，“你认识这只猫头鹰吗？”
　　“是的。嗯，我和它不算熟悉，但我认识它的主人。”卢娜走到附近的一个碗柜前，拿出一个玻璃罐作，里面装满了她父亲用来制药剂的死昆虫，“是罗恩让你来的吗？”她问猫头鹰，同时取出了一些罐子里的东西，小猪激动地叫了一声，“你回去后，能不能代我向他问好？”卢娜问，然后把虫子给了罗恩的猫头鹰，小猪从各种各样的昆虫中衔出一只枯萎的甲虫，然后飞出了敞开着的窗户。
　　“金色的信封。那是一种幸运的颜色，”她父亲走到她身边说，“我想知道里面是什么。”
　　卢娜把没有被吃的虫子放在桌上，手指轻轻地滑过信封的边缘。在里面，她发现了一张硬纸板，也是闪闪发光的金色，上面写着几句话，一对幸福的情侣正在照片上对着他们微笑。“哦！下星期六，芙蓉·德拉库尔和比尔·韦斯莱要在他的父母家举行婚礼。”卢娜高兴地宣布。
　　“我们被邀请了吗？”她父亲问，卢娜尽管带着耐心，但还是困惑地看了他一眼。
　　“爸爸，如果给我们发了婚礼通知后，又不邀请我们去参加婚礼，这是很不礼貌的。尤其是当它的场地离我们家这么近时。”
　　“啊，是的，我想你是对的。”她父亲咯咯地笑了起来，把请柬从她手里接了过去。他匆匆看了一眼，眉毛扬了起来，这说明他有了一个主意。无论这个主意是好是坏，卢娜从来都无法从他的表情中分辨出来。不过，每当他想出一个好主意，通常就会有三个坏主意随之而来。“我认为有必要出门给你买件新衣服，你觉得呢？”他问。
　　不错的主意，但卢娜实在不感兴趣。“我不需要新衣服，我所有的衣服都适合参加婚礼。”卢娜说着，很自然地想起了她去年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圣诞晚会上穿的那件。
　　“你可能不需要，但也许我想给买一件。我们出去的时候，你可以顺路去买你需要的那些颜料。”
　　她父亲咧嘴一笑，他的兴奋使卢娜犹豫了。如果这能使他高兴一点，为什么不同意呢？“好吧。”她妥协。
　　“好吧！我们明天可以去对角巷逛一逛了。”卢娜的父亲扶住她的肩膀，轻轻地摇晃了一下，以此表示他的欣喜。这一晃，信封就掉在了地上。
　　“听起来很有趣。”卢娜说，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极为诚恳。她伸手去捡信封，却看到了别的东西。与邀请函不同的，它不是金色的，而只是一张简单的白色羊皮纸，打开时，上面有着熟悉的笔迹。卢娜感到脸颊有点烧，因为她想起了课间他们传递的恋爱小纸条。这是哈利的笔迹。
　　“你拿的是什么？”她父亲问，卢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　　“没——没什么要紧的。”她结结巴巴地说，又站了起来，把哈利的便条塞进了她左边的口袋里，和着一大堆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一起。
　　“哦，新朋友？你又需要更多的颜料了吗？”他开玩笑说，但卢娜无法接话。有太多的想法从她的脑中掠过。
　　“对不起，我，呃，我得去给飞艇李浇水了。”
　　父亲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她，说：“但今天早上我给它们浇了水。”
　　卢娜没有回答。她已经出了门，躲在那棵她声称需要浇水的树的绿叶和果实中间。
　　哈利的便条本身并没有什么关键性信息，也没有表白爱意，也没有详细描述他离开霍格沃茨后的所作所为。但在这些没有他的音讯的度日如年的日子里，任何一点交流都能在卢娜的心中翻出巨大的波澜。
　　我将参加婚礼。不是以本来面目。喝了复方汤剂。我去找你。
　　她把那几个单词看了几遍，眼睛里充满了泪水。她会再见到哈利的。也许不是以他原来的样子，但内里还是他。不管他的脸是谁的，他们之间的关系——尽管近来太过稀薄——仍然存在。
　　“亲爱的卢娜，你在外面干什么？”
　　卢娜抬起头，看见父亲正低头盯着她。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哈利的便条，激动的心情淹没了他的脚步声。卢娜试图下一个决定，但依旧犹犹豫豫起来。她不喜欢不诚实，但也不确定父亲应该知道什么。哈利现在的计划还需要保密，即使只对她透露了一点儿，她父亲也会因此而发觉什么吗？
　　“我不知道……”当卢娜说出这句话时，她父亲叹了口气，脸上掠过一丝疲惫。
　　“是哈利送来的吗？”他指着纸条，即使她父亲问的是一个问题，他的语气在说的却是一个事实。
　　卢娜勉强点了点头。
　　“拜托你，”他说，揉揉她的头，然后把她头发上的一片叶子摘了下来，“做出正确的判断。我相信你会的，但有时候，心……会蒙蔽一个人的眼睛，而我不想……不想看到你受伤。别误解我的意思，我们永远是哈利的支持者，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必须为他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。”
　　父亲说这些话时，他的神态悄然发生了变化——微微耸起的肩膀和恍惚的眼神——这表明卢娜的父亲实际上不是在说哈利，而是在说另一个人。他上次陷入这种情绪时，一直持续了好几天，那时卢娜已经下定决心，再也不让他这么长时间地闷闷不乐了。她也不希望他拿哈利和她母亲作比较。这两种关系并不相同。
　　“爸爸。”卢娜轻声说，在这种情况下，轻快的语调被证明是有用的，“你应该多想想快乐的事情。你现在看起来脑子里好像有太多的骚扰牤。”
　　她提到他最讨厌的魔法害虫之一，想把她父亲从忧郁中解脱出来。他抱歉地皱起眉：“你是对的。最近我们身边，这些烦人的家伙太多了。也许我应该专门为它写个封面故事。我们关于蝻钩的那一版很畅销。这个主题也有可能一样。”
　　“这听起来是个好主意。我可以帮你写。”卢娜建议道，一面把哈利的便条塞进口袋，暗地里打算在婚礼前再看几遍。或许它甚至可以成为自己绘画的灵感。当她走回房子的时候，有一个想法忽然猛地窜了出来——她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方法来解决他们有关骚扰牤的问题。“我有个主意。”卢娜对父亲说，她父亲惊讶地扬起眉。
　　“这么急着要我给你买件新衣服?”
　　她摇摇头：“不，我想去买颜料。我突然非常非常想把棕色头发画出来。”
　　
　　【TBC】